焚书论

夫始皇，扫华夏，同文字，修灵渠，诚贤主也。而世常非之，以焚书故也。臣窃谓差矣，焚书之罪，非始皇过焉。

春秋战国凡千年，干戈不止，狼烟莫息，是以圣哲着述救乱世。越数百岁，天下儒法道申商墨存焉。各为一流，恒相驳。至于祖龙一天下，听李斯谏，乃焚百家书。

后世读史至此，掩卷长吁者众矣，惜乎圣贤之言传尽废于一炬，然所焚者亦有所藏于秦宫也。故焚书罔灭先圣遗书焉，黔首不得读之耳。亡何，项氏入秦，焚三月不息，所藏书几毁于火。刘大魁谓先秦之书，尽毁矣，不传于世。亦赚矣。

文景之秋，世人多慕道学。孝武如董仲舒言而尊儒。孔明之法类申商。魏晋之世尚玄风。而墨氏，今者犹可阅也。百家书，秦后尚存，何为数秦过，又项氏罪耶？

又曷秦焚书为？谓之欲以御民者众矣。夫始皇，肉食者也，系怀者政也。政之道，御民其上。言始皇欲以御民，可也。然倡焚书者，李斯也。斯诚如兹乎？非也。夫去文，则尚武。民尚武则乖，必畔。是故始皇初崩，闾巷皆动，秦失天下。此非御民之上策也。斯者，始皇之肱股也。曷以呈愚某乎？靡为秦计耳。

斯，法士也。而儒法固一，儒趋于仁，法重于苛，日益殊途，相非，几有相代之势。而斯，当道之臣也，法弱则势失。夫李斯何如者焉？薄义重利之徒耳。何以明之。先是，同袍韩非客秦，为上所器，妒而谗之，使殁乎士。始皇崩，扶苏当立，计利而篡诏，立胡亥。弃同窗之谊，君臣之义，以遂私利。言其薄义重利宜也。

李斯尝谓若：“语皆道古以害今”“人闻令下，则各以其学议之”。语之“今”者，法也。“古”者，儒及百家也。以其学议令，则法常水火于百家也。斯必为己计而欲去儒及诸异己之流也。乃谏焉，阳以御民。遗之于秦宫，示御民耳。然而百家业罢，闾左无与争鸣。使焚书当罪，其李斯哉！

噫！今者不得见者，微绝于燔，后世佚焉。譬若习故弗变，申商之书乃不传也。嗟夫！使圣贤着述，世人昧而弃之，虽一炬成烬，不亦可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