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棉情 高二抒情散文

南国的花木品种向来就多，可谓争奇斗艳、琳琅满目。在我眼中，世上的一花一木没有不惹人怜爱的。至于对某种花木的偏爱，却是发自内心与这种花木的共鸣。我想到了木棉，“花开红比朝霞鲜”，热情奔放的花朵里，留下我太多成长的记忆。

小时侯，外婆老家门口便是几株木棉直指云霄，远远地即可望见。每个四月，春光明媚的日子里，木棉总会以全部的激情与生命的力量，开着大朵大朵火焰似的花。每天在外边玩够了，就会奔着那远远的绿盖或者火焰，踏着青青的刻有印痕的石板，“嗒嗒”一路小跑，投进早已等待在巷口的外婆怀中。

据说，把木棉花晒干，经拣除杂质清理洁净后，用水煎服，可清热去湿。幼时的我是体弱的，所以每逢木棉花开，外婆都会带我去捡地上的木棉花。我在橙红的花毯上掂起脚尖跳来跳去，专拣那些又大又红的，然后放进外婆篮子里，或插在小小的辫子中逗外婆乐。整个夏天，外婆就用小小的瓦罐，每天熬着木棉的汤药，熬着她的怜爱我的健康，熬到整个屋子弥漫着木棉花的气味。汤药浓郁而苦涩，我经常藏着躲着不肯喝，外婆便揪着我说喝了汤药可以变得与木棉花一样漂亮，然后把碗凑到我的嘴边。于是，爱臭美的我发狠一股脑把酽酽的药喝下去，口中就会立马被塞上一块甜甜的糖。

最思念那些在木棉树下等待木棉花盛开的日子。

除了捡起一篮子美丽，还喜欢在树下与外婆拉起手去环抱树干。刚开始这只手拉着外婆，另一只手绕着树干总是够不着外婆的那一只，终于有一天我与外婆能将树干合抱。合抱的那天，外婆笑得嘴都合不拢。

在满树火红下，外婆还会给我讲关于木棉的故事，最爱听在广东虎门至今还流传着的那个传说，神奇而动人。

传说林则徐在抗击英帝国主义的鸦片战争中，手下的战将关天培使用的一门大炮紧靠着一棵高大的木棉树。大炮轰轰作响时，木棉骄傲地屹立着；敌人弹片横飞时，木棉不屈地怒视着。战争失败了，大炮不响了，勇士倒下了，惟有木棉披着累累伤痕，挺立着，时刻提醒人们：勿忘国耻！外婆告诉我，英雄的血化成木棉花的红，每一棵木棉树都是一个英雄的化身，是英雄就不会倒下，所以，人们叫木棉树为英雄树。

玩弄着手中的木棉花，一遍一遍地听着关于木棉树关于英雄的故事，直到天边出现血红的颜色，太阳沉沉地坠下。仿佛听到火红的花朵义无返顾地坠落、“啪”地碰撞地面的声音，望着远方燃烧的夕阳，细细咀嚼一段段血染的历史，幼小的心萌发了敬意，带着一丝奋发和感动。那时的我对关于英雄树的传说是深信不疑的。直到看了清人陈恭尹那一句“浓须大面好英雄，壮气高冠何落落”的诗，我才明白，是木棉树赋予英雄们伟岸的剪影和不屈的气节。

然而，曾几何时，我与木棉树那段美丽的情缘却在不经意间疏离。上小学后，外婆和我搬到城里，之后便再没回去。我不清楚哪年哪月哪一天可以回到那个给我无数欢乐的地方，只是偶尔会怀想着外婆家门前那几个高大的“英雄”和树下嬉戏着、感动着的时光。

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，我迫不及待地要回老家看看。下了车，搀着外婆没走几步，我便愣住：远远地，不见了那熟悉的木棉！外婆找人问起，方知那里的木棉早被连根斩绝。曾经栽种木棉的地方，已铺上水泥，不留痕迹。脚下的路平坦结实，却无法还原我童年时的那份古朴、那份亲切。听到外婆轻轻的叹息，转过头，看到她正环顾四周，似乎在寻找什么，似乎又在惋惜什么。我默默地低下头，心中一片空落。

过了好久，听说我居住的城市里在江边正建设一条绿化带。一次无意的经过让我惊喜，工人们正忙上忙下栽种木棉，树苗虽然弱小，但那笔直的身躯和轮生平伸的树枝是那么熟悉。我掩饰不住内心的欢悦，搀着外婆到那里看。一棵棵木棉站起来了，没有家乡木棉的沧桑，但一样的挺拔不屈，一样的“浓须大面”、“壮气高冠”。

“老家的木棉回来了。”我对外婆说。

“它本来就没离开。”我迷茫地看着外婆表示不懂，她却微微地笑。

又快到四月，木棉花开的时候。我站在江边新栽的木棉树下，春雨在我头上纷纷洒落，我贪恋地凝视着这些木中豪杰，它们陪我在雨中无声地伫立。我想，这些青春的木棉将会陪着我走过青春，走过心灵的茁壮。我终于明白外婆说的“没离开”的深意。童年的木棉、“英雄”的木棉真的未曾离开，它的伟岸与气概早已植根在我心中，不倒不灭。

蒙蒙细雨中，仿佛又看到我牵着外婆，在木棉树下无忧无虑地嬉闹，蹦跳过花毯，环抱着树干，聆听英雄的故事，一步步地成长……